生活與學習

今年夏天，果糖從幼兒園畢業了，果醬也即將進入幼兒園，兩姊妹漸漸少了幼兒的稚嫩，剪短了頭髮也越來越有小女孩的樣子。 

平時上班日都得麻煩爸媽照顧果醬，周末我們就盡量自己帶讓長輩喘口氣。因為帶著孩子有諸多限制，活動安排上都是以小孩為主。今年開始感覺孩子大些比較坐得住，決定讓她們配合我們，去聽我和柏川有興趣的各種講座，例如三民書局辦的新書發表會，邀請了蔡依澄介紹八旗文化出版的東印度公司，翻譯日本史學家的角度看台灣歷史；或是台北山水戶外用品店辦的攀樹講座，請台灣第一位考上攀樹師的翁恆斌講攀樹經驗。

這些雖然不是設計給孩子們的活動，但有PPT撥放照片影片，我邊聽也可邊講解成故事給她們聽，真的坐不住了便拿事先準備的紙筆讓她們畫畫，獎賞她們乖乖坐好結束後就去吃冰淇淋，因此她們都願意配合。不過主題我會事先挑過也會詢問她們意願，不適合或沒意願的就我自己去，她們就交給柏川顧著，例如去聽宜軒老師的教案分享、去國家歌劇院聽管弦樂團演奏和「靈家女孩」中國鬼故事講座等。不用被孩子綁著那麼緊，可以參加自己喜歡的活動真是太開心了！ 

五月初在網路上看到台中市東南亞協會辦了一系列的印度講座，主題涵蓋印度旅遊歌舞瑜珈電影文學，連續八週的星期二晚上免費參加，於是便和柏川一起報名了其中六場。第一場的主題是印度舞蹈，帶著喜歡跳舞的孩子們去參加，講師是星月寶來舞團的老師，現場示範了傳統印度舞蹈幾種常用手勢，如編辮子、帶耳環或蒂卡(額飾)、照鏡子等相當有趣。此外老師也編了段一分鐘的寶萊塢電影舞蹈，講解歌詞涵義後教大家現場跳，算是兩姊妹第一次正式的舞蹈課，孩子們超開心，我和柏川也好久沒跳舞了，好懷念婚前一起上國標課的時光。現場男生不到五個，老師還頻頻讚美柏川跳得很好呢~ 

意猶未盡的孩子們決定第二場也跟著去，但是講題是柏川很想去的山區拉達克旅遊經驗，她們聽不懂坐不住，畫畫時又搶筆搶椅子，於是接下來的電影、文學等就決定把她們留在娘家，我和川下了班兩人先去吃晚餐再一起去聽，享受兩人難得獨處的約會時光。其中幾場因為接送問題只有果醬留下來，果糖跟著我們出席，她也很配合讓主辦單位留下深刻印象。

最後一場是在印度餐廳聚餐做印度餃子，大家分別講參加感言算是結業式，果糖頻頻跑去跟主辦人聊天，聊到人家留手機邀她去家裡玩...有位也參加好幾場的同學帶著南非籍的老公出席，柏川寒暄後發現他是鳥類學家，全世界一萬兩千多種鳥他看過七千種，問他去哪裡看什麼鳥他都如數家珍，柏川也是跟他聊到加為臉書好友。看著這對父女和陌生人聊天聊得起勁，頓時覺得自己實在是個很閉俗的人哪... 

除了講座外，兩姊妹也生平第一次去電影院看電影「幸福路上」、「大娛樂家」，還有第一場舞台劇「相約在妹克漥」逢甲大學跨校音樂舞台生命劇場，兩個演出都有她們最愛的音樂與舞蹈，但是演出的時間對她們來說還是稍微長了點，到後面有點坐不住頻頻問我好了沒...

愛唱歌跳舞的姊妹倆喜歡的歌都重複聽個幾百遍聽到會唱，喜歡的歌都重複聽個幾百遍聽到會唱，不管歌詞是中文布農族語英文客語，不懂歌詞意義卻可以記住發音，學習力實在驚人。這次印度講座後，我們也上網找些印度歌舞讓她們看，看著看著她們竟然也唱起印度歌來了！

但隨著年紀漸長，果糖慢慢開始思考這首歌在唱些什麼了。王宏恩演唱會過後沒多久，有天晚上果糖睡前突然冒出一句：「媽媽我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了：我的心想著你，就是他很愛這個女生的意思，對不對？然後下一句：樹上飄下的落葉就像是明信片，就是他們一起拍照片了對不對？」我忍不住嘴角的笑意，她就生氣了：「你幹嘛笑我啦！你很奇怪耶，我不理你了哼~」 

果糖在學校受到同儕的薰陶，也很愛用這招對付妹妹，只要果醬不願意配合她就會說：「那你不是我們這一隊的了」、「那我就不跟你好了喔」，面對這樣的要脅妹妹多半就妥協了，不然就是生氣尖叫：「你要跟我好阿阿阿！」有一次她們在玩又起了爭執，果糖冷冷地說：「林果醬，你這樣我就不跟你當朋友了」，果醬神回：「我本來就不是你的朋友啊，我是你‧妹‧妹~」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真是有趣極了。

有次媽媽明天要帶果醬出門，怕忘東忘西先把該帶的東西準備好放門口，果醬問她在幹嘛她回答：「阿嬤老了記憶力不好，先把東西放這裡明天出門就不會忘記。你明天要穿的外套要不要順便放一起？」她隨口說：「不用啊~我又不是老阿嬤！」媽媽故作生氣：「你怎麼說我老」，果醬立刻見風轉舵：「好啦，是我胡說八道。」 

果醬一向很有自己的意見，不喜歡就不要好說歹說都沒用，寧願自己承擔後果也不改變主意。例如冬天她不想穿兩件也不穿外套，我擔心她只穿一件薄長袖會冷，她卻說她冷了才要穿，我跟她講道理：冷了才穿就來不及了，感冒發燒要吃藥(她說藥甜甜的我最愛吃藥)、抽血打針很痛(她說我不怕痛)——怕痛的果糖聽到這裡就配合了她卻怎麼樣都有話說，這時我火氣也上來了：你不舒服要麻煩媽媽照顧你，我不想你給我添麻煩過來穿衣服！她就大哭又掙扎許久才就範。夏天果糖穿裙子還堅持在裡面穿上長褲，已經開始擔心小內褲被別人看到了，而果醬卻怎樣都不肯，我說跌倒會流血出門一定要穿，她拗不過我穿上後就把褲管往上捲成短褲… 

因為很有主見無奈能力跟不上，果醬因此所以常常發脾氣，例如渴了要喝水還指定要用哪一個杯子喝，但那個杯子她拿不到需要我們幫忙，沒人幫她她就發脾氣尖叫大哭；她想睡覺了要大家安靜，只要有人講話即便是輕聲細語，她也是立刻尖叫抗議；洗完澡我拿衣服給她，她不穿自己去選了另一件漂亮洋裝，卻不會自己拉拉鍊要我幫忙，我有點生氣：「果醬你可以有自己的意見，我也願意尊重，但是你也要尊重我的意見啊，不能什麼事都要別人聽你的命令嘛！」果糖剛被妹妹兇了逮著機會接口：「對啊為什麼都要聽你的，難道你是政府嗎？還是傳統？」 

果醬也開始不想穿姊妹裝，喜歡自己選衣服，我選的衣服即使軟硬兼施她不穿就是不穿。果糖則是都要我選，有時我選了她不想穿的，她嫌棄時我會生氣：「你叫我選然後你又不穿，那你自己選！」她看我發脾氣竟然就妥協了，寧願哭著穿上自己不喜歡的衣服，也不要自己選一件和我意見不同的，兩姊妹的個性真是天差地遠。

果糖很聽話我卻怕她會被欺負、擔心她為了保持友誼而委屈自己；果醬很有主見柏川也擔心，怕她不合群交不到朋友，而且個人意見很多的孩子往往都是學校老師的眼中釘...不過擔心也沒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課題要面對，而這些課題該怎麼做？我和柏川也常意見不同，為了怎麼引導孩子討論爭執都是常有的事，我和川婚前交往十年從來沒有經歷這樣劇烈的衝突，難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有了孩子更是如此，就把這件事當成我自己的人生課題吧~ 

說到學習，果糖這兩年在幼兒園真的學到很多。雖然是公立幼兒園但課程規劃相當用心，中班的時候可能果糖還小回家不會表達，但是大班這一年感受就很深刻：每學期由學生選一個主題，老師接著規劃出一整學期的課程，學期末舉辦成果展邀請家長蒞臨。上學期的主題是布：什麼季節穿什麼衣服、衣服的材質、怎麼穿怎麼辨別正面、讀懂標籤上的尺寸(字母)、學習量尺寸(應用他們學到的數字)、介紹各國不同的傳統服飾。

用布做衣服難度實在太高，老師們改用紙或塑膠袋讓孩子們玩玩看(自己設計一件背心)，也有毛線編織、穿鈕扣等活動訓練孩子們的手指靈活度，甚至讓他們自己設計班服圖案再票選，校外教學就去家樂福的服裝部門看有哪些服飾，去沙鹿高工紡織科參觀工廠。 

每周我看著果糖帶回來的學習單，有趣又生活化心裡超佩服的！這哪裡是五歲小孩的課程，我看了都好想上！期末成果展則是由孩子與家長設計一套服裝來個走秀，媽媽們都好有才用紙箱做超棒的機器人或恐龍，不過小女生大部分都是公主仙女，三個班有八個冰雪奇緣的艾莎公主...幸好果糖同意不當艾莎，我拿了大學時演話劇編的長髮姑娘辮子，幫果糖套一件拖地裙扮成Repunzal公主，果醬看了好心動吵著也想要，反正辮子有兩條就幫她也綁上去，兩姊妹玩得好開心，一點也不在乎沒得獎，因為穿得漂漂亮亮才是重點啊~得獎的大部分是男生，敢穿上與眾不同的裝扮。 

下學期初，老師讓孩子們討論要玩什麼，他們決定主題是交通工具——我猜是因為班上19個男生才10個女生，還擔心果糖對車子沒興趣上課會提不起勁，真是太小看老師了。從說說自己怎麼上學放學(開汽車、坐公車、騎機車或是走路)開始，討論還有哪些交通方式(騎馬坐飛機搭熱氣球...)、這些交通工具的利弊，簡單介紹交通工具運作原理：例如讓孩子們動手做做看船怎麼浮在水面、車子與飛機的構造(有塔臺指導飛機飛行)、熱氣球怎麼飛起來(用蠟燭燃燒讓紙蛇轉動觀察氣流)，做實驗時有人不小心把紙蛇燒掉了老師趕緊滅火，順便示範用火安全。

接下來是認識交通號誌與交通規則，有次我們出遊開車時果糖竟然主動要求柏川教她怎麼看路邊的標誌，柏川興致勃勃開始一一介紹，我才發現自己雖然每天開車，往往卻只看見紅綠燈和速度限制而已(因為怕被開罰單)，其他的什麼單行道、遵循方向、限高、不能左右轉等，我都視而不見啊~自我反省一下，好像這些號誌出現在考駕照的題目裡我才會花時間細看... 

學會了交通號誌後，老師更進一步要他們設計號誌與道路，在紙板上劃出道路標線，再用黏土做車子房子樹木與交通號誌，帶回家後便是兩姊妹最愛的桌遊。在教室裡老師更把桌子搬開，直接在地上讓他們用積木或骨牌建造馬路與停車場，甚至允許孩子們在地板上用膠帶貼出路線，引導他們設計哪裡要有紅綠燈、哪裡要放隧道(桌子)過山洞(從桌底爬過去)、哪裡有鱷魚要小心慢行...

孩子們可以自己從家裡帶玩具車來玩，也可以假裝自己是一台車用身體爬行，有些同學要控制紅綠燈有些就當警察或鱷魚，哇~整間教室就是個遊樂場啊！於是成果展就邀請家長來教室，先跳Poli舞迎賓，再放他們自己講解骨牌作品的影片，最後輪流爬一遍地上的路線領到一張合格駕照才能回家。 

我今年絞盡腦汁想108課綱的跨領域課程該怎麼設計，見到這樣的課程真是最好的示範！一個主題涵蓋各種學科，連團隊合作與表達能力都訓練了，還能讓孩子玩得津津有味，日常生活還可以隨時應用，真的打從心底佩服。不過我不禁也納悶著：幼稚園時這麼主動學習的孩子，為什麼上了小學就覺得上課很無聊，國高中時連體育課都提不起勁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呢？是因為青春期的叛逆？社會化的結果？抑或是學校的教育制度？

不論如何我非常感激公幼的老師們，認真設計課程讓果糖喜歡上學，也許學ㄅㄆㄇ123ABC注定需要機械式枯燥的反覆練習才能精熟，但至少老師們沒有從幼兒園就開始填鴨填壞了她學習的胃口。不論將來學校的成績如何，我最希望的就是她能持續保持對這世界的好奇心，如此不論世界如何改變她都可以自己學習如何適應，在沉悶的生活中自己找尋樂趣。 

今年夏天我們去琳婷家玩了兩次，她老公維毅自己學木工，做了一台投石機超好玩的，果糖果醬和柚子兄弟四人把他親手做的櫃子當城堡，爬上去玩起了木馬屠城記的故事。最愛當公主的兩姊妹竟然願意玩這種刺激的戰爭遊戲，還拿整理箱的蓋子當盾牌，起勁地攻擊與防守，有玩伴真的好重要啊！玩累了坐下聽個希臘英雄的故事、餓了去廚房看維毅示範然後一起動手做披薩，不花大錢就可以享受到滿滿一下午的歡笑和快樂。

果糖好喜歡這個遊戲，不斷央求我們再去柚子家玩，這次還約了奕帆一家四口，多了葳葳妹妹和剛出生的小Baby更熱鬧了，果糖一下和柚子玩攻城記、一下和果醬葳葳扮家家酒去野餐，好享受當大姊姊發號施令的感覺。 

今年四月弟弟的小孩出生了，家裡除了果糖果醬又添了個小竹筍弟弟，兩姊妹欣喜若狂，每天都想去看小竹筍。抱著剛出生的小嬰兒，我發現我已經快忘記當初如何度日如年地熬過兩姊妹的第一年，似乎瞬間果糖就要升小一果醬也開始上學了...

晚上回家摟著果醬抱著果糖有感而發：「怎麼你們不知不覺就長大了啦~」隔幾周孩子們留在沙鹿，洗澡時阿嬤要抱果醬進大浴缸泡澡差點抱不動：「嘩你這麼重了!」果醬就回說：「對啊~我不知不覺就長大了啊！」日子就是這樣一天天平平淡淡的過去，總是看見孩子們穿不下的鞋子衣服才會驀然驚覺時間的流逝，這時除了嘆息光陰似箭，也讓我帶著期待不安的心情，忍不住猜想未來我們又會變成什麼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