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2月24日 星期五

上山走走

解封後生活漸入常軌,我們也恢復往外趴趴走的腳步:八月的閂山林道野營、九月阿里山、十月墾丁大尖石山,不用關在家就想往山上跑,能出門玩感覺真好!

七月底三級警戒解除,學校雖未恢復實體課程,仍有線上暑期輔導課程要忙,不過八月中我們便決定出門走走,打算去爬北二段的閂山。悶好久了決定玩點刺激的,規畫四天行程:第一天開中橫直達還清宮住宿香客通鋪,第二天沿著林道走至閂山登山口紮營,第三天輕裝來回閂山後第四天下山。一想到要重裝背帳篷睡袋,去杳無人跡的林道野營兩天,心裡超期待。沒想到出發前接到親戚過世的消息,第四天早上柏川必須參加告別式,只好把行程縮成三天,第三天要累一點,來回閂山後直接走林道下山回家。




理想很美好,現實卻是殘酷的。要出發前採買孩子們還很興奮,開車到合歡山藍天白雲也令大家心曠神怡,完全忘記居家防疫兩個多月懶散慣了,行前又完全沒有體訓,第一天晚上在還清宮的通鋪裡整理完背包,兩個小孩一拿起來就嫌重,我心裡升起一絲不祥預感。第二天五點起床六點出門,已經好久沒早起的小孩剛開始走林道就說想回家了...





更糟的是,負責背睡墊的我下車時竟然忘記拿了!走到一半才想起來,柏川說算了就將就一晚吧,我沿途一直希望能遇見下山的人跟他們借睡墊,卻完全沒有遇見任何人,看來只好墊著背包睡過夜了。因為怕下雨我們母女三人都穿了雨鞋,幾次過溪很方便都不怕濕,但是走四個小時後我的腳跟痛了起來,然後果糖也開始喊腳痛,接著崩潰就坐在路邊大哭不肯走了...




連登山口的一半都還沒到,柏川一臉無奈,我坐下休息等孩子哭完,提議再往前走一段,找個平坦有水源的地方紮營休息。果糖一聽還要走淚水又湧上來,但我分析給她聽:往前走頂多一小時就可休息,回頭還要走四小時,她才勉強站起來繼續走。走了半小時她又喊腳痛我們就坐下吃午餐,然後再走一小段抵達往耳無溪的叉路口。




這時開始飄毛毛雨,柏川便決定裡在此紮營,免得淋雨小孩又哀哀叫。這裡松針鋪地看起來很不錯,孩子們放下背包,開心地用傘圍成秘密基地玩起來啦!這可是我們第一次帶孩子們爬山過夜野營,卻下午兩點不到就紮營,柏川只能苦笑,不過邊搭帳棚邊聽著孩子們的笑聲總算放心了。




幸好雨滴若有似無沒有變大,我們躲進帳篷清空背包,把背包平放當睡墊,再鑽進睡袋裡吃點心休息。這裡沒有水源,柏川必須往前走一公里去取水,我們母女三人就在帳棚裡睡個午覺,太早起了能補眠真是幸福。睡飽了川也回來了,原想生個火溫暖一下,不過剛下過雨樹枝太濕直接放棄,便開始煮晚餐,喝熱湯全身便也暖了起來,吃完上個廁所就早早進帳棚休息。




才剛入夜孩子們睡不著,我們便躺著聊天,和孩子們說起我大學嚮導訓練有次出隊去高雄飭山高庭山,找不到路晚上在溪谷急迫露宿,也是這樣墊著背包過夜,孩子們津津有味地聽著我們說這些登山往事,也順便商量明天行程,決定不去閂山睡到自然醒,悠閒吃完早餐收帳下山,閂山就留著下次走北二段再來吧。




晚上有獵人上山、早上收帳時還遇見兩位上山的女生,除此外就沒遇到別人了,疫情期間出門遇不到人算是好事,但因此借睡墊的願望破滅,大家墊著背包睡得腰酸背痛,幸好只將就一晚上,要下山了大家腳步輕鬆,總算有心情拍照了,邊走邊吃邊玩約12點多回到停車處。




沒爬到山柏川頗不甘心,堅持要再去附近找一顆三角點,反正不用背重重背包孩子們也沒有意見,跟著柏川在菜園裡繞東繞西,可惜卻找不到,孩子們又喊餓了,柏川只好放棄,邊走回去邊碎念:要是跟繼鋒來就好了,厚屎尿kāu-sái-jiō 的小孩只會扯後腿...




回程我們走北宜公路,孩子們就在車上吃麵包糖果餅乾,沿路睡到宜蘭。我們五點在宜蘭吃完晚餐,特地找了一間溫泉旅館,疫情期間只開放湯屋沒有大眾池,但是他的湯屋超級寬闊,有客廳休憩區、超大泡湯池、單獨廁所和挑高天花板,泡起來超級享受。唯一缺點是時不時會聽見火車轟隆隆的聲音,但舒適的環境與溫泉洗去我們健行的疲憊,帶著舒爽的身心在夜色中開回台中。




開學後忙碌至九月中秋連假才喘口氣,果糖課本剛好介紹阿里山日出,便決定帶孩子去阿里山住個三天兩夜,好好感受阿里山是否和課本描述的相同。柏川訂了阿里山園區內的慈恩天主堂兩個晚上,方便早起看日出,於是這三天我們就只待在園區內悠閒逛逛。




週六下午抵達後我們便去姊妹潭逛逛,碧綠的湖水飄著氤氳霧氣真是美極了,在阿里山腳下讀了四年大學,我卻毫無印象來過這裡,趕緊上網找姊妹潭的鄒族傳說:勇敢的姊妹犧牲自己變成潭水,懲罰性情驕縱凶暴的莫古魯,果糖果醬聽得入迷,微微陰雨也不影響我們好心情,邊走邊唱歌邊拍照真是開心。回家後簡單吃個泡麵讓孩子們早點睡,準備週日起個大早去看日出。




雖然已經住在園區內,但還是得凌晨三點半起床,四點到火車站坐火車,才趕得上五點的日出。山區天氣冷,從被窩裡爬出來真是痛苦極了,沒想到凌晨四點火車站已經是人山人海,自疫情後我們還沒見過如此人潮…等了大約半小時擠上了火車,一下子就到對高岳車站,祝山站在整修得走路過去約20分鐘。




天色已漸漸微亮,日出前的雲海聚在玉山山脈山腰,光影勾勒出玉山主峰北峰等稜線已是難得美景,其實太陽每天都會升起,但在這裡日出時的光影變化,配上山巒樹影雲海別有一番滋味,難怪大家擠著來看,親眼見識小學課本所說的日出燈光秀,果然名不虛傳。




來祝山觀日人多到還有商店販售早餐,我們吃了蛋餅熱湯後,決定沿路往上走小笠原觀景平台,日出後雲海散盡,360度展望超壯觀讓我們流連忘返,步道旁的灌木叢中還看見三隻帝雉呢!下山後又去阿里山植物園晃晃,這裡幾乎沒有遊客,難得可以獨享步道,看陽光灑進林間、觀察蜘蛛網上的清晨露珠,讓孩子們用相機手機拍照錄影玩得很開心。




接著又去祝山停機坪和祝山觀日台,遊客也不多,我們在平台上曬著暖暖朝陽昏昏欲睡,休息了快一小時竟然還沒中午,太早起了感覺早上的時間都用不完啊…走回對高岳觀景台,孩子們記起去年暑假,和謙謙洋洋雙雙去爬玉山來此體訓的歡樂時光。時間還早柏川堅持要走去水山巨木看看,沿著鐵軌走孩子們一開始還興致勃勃,但後來累了開始沿路哀號,匆匆看了一眼巨木就往回走了,下午四點回到小吃街,直接吃晚餐後回天主堂休息。




都來到阿里山了,當然要去這裡的最高峰2663M塔山,因此第三天退房後,我們坐火車到沼平車站,沿著鐵軌旁的步道走到登山口,沿途遊客絡繹不絕。登山口有一家人小男孩和果糖差不多大,一看到無止盡的陡上階梯就堅持不走,因此往上爬的果糖果醬獲得超多讚美,沿路都很得意,竟一改昨日的哀嚎哭鬧,沒怎麼休息就一路衝到山頂。



塔山是我大學加入登山社第一次活動,便是那時認識柏川充滿回憶,轉眼已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了啊!山頂也跟記憶中大不相同。我們在山頂平台吃完午餐又一路衝下山,才下午一點多,便決定坐火車去看看阿里山神木。




神木火車站遊客超多,一下車就看到已遭雷擊倒地而死的神木,沿著步道一棵棵數著神木的年紀,孩子們像尋寶一樣比著哪棵神木較老,最後躺在香山神木旁仰望參天古木的英姿,感受動輒千年的時光。這裡還有日治時代設立的樹靈塔和琴山河合博士紀念碑,便和孩子們講起阿里山的伐木歷史,這幾天坐的小火車也是日本人留下的建設,如此感同身受的體驗讓孩子們聽得津津有味。




傍晚走回停車場孩子們哼起旺福的歌:「有人說要愛一萬年,那怎麼夠…我決定愛一兆年」,我有感而發地說神木活那麼久也不過才五六千年,而人最長壽只有一百年,人類怎麼會如此狂妄說要愛一兆年呢?已經學過修辭的果糖反應很快地說那是誇飾法,果醬則掰著手指數還差幾個零,和孩子們討論起什麼樣的愛才能夠持續千百年,在天馬行空的漫談中回到停車場,肚子也餓了便去吃火鍋,依依不捨結束阿里山的假期。




從八月到九月的每個周末,我們都守在電視機前看公視改編自真實歷史的影集「斯卡羅」:美國商船羅妹號在墾丁擱淺,船員被瑯嶠十八社原住民殺死而引起的一連串事件,這個影集高度還原了當時台灣的生活背景和語言,熟悉的地名卻有著陌生的語言和事件,每每讓我和川震撼不已。雖然這齣戲劇是保護級孩子不能看,不過每次看完她們都會聽到我和川在討論,還翻地圖對照地點,也大致了解這些事件,因此我們決定十月國慶連假要去墾丁,實際走訪劇中提到的車城(柴城)、保力、原民部落和大尖山等地。




這次假期難得約了柏川舅舅全家,加上哥嫂家同行,光是小孩就六個孩子們超開心,尤其很久沒和果汁通海一起出門玩啦!一早就催著我們出發,中午在東港和果汁家一起吃午餐後,來到車城土地公廟,找當時清朝總督劉明燈留下的碑文,不起眼的放在廟門角落的牆上。約下午三點來到墾丁的六福山莊。孩子們迫不及待在草原上奔跑,不過我更想去海邊玩,四點就帶大家來到人山人海的小灣,1867年羅妹號上的美國船員就是從這裡上岸的,眼前人聲鼎沸實在很難想像當時情景啊!




因為有鋒面在附近,今天海浪翻騰下水的人不多,大部分就在沙灘上踏水玩沙,我戴上泳鏡試著去水深處,發現浪實在太猛不敢游遠,帶著孩子們稍微感受一下大自然的威力,就趕緊帶她們上岸。孩子們有伴即使玩沙也玩到不願離開,天都黑了大人們三催四請才不情願地換衣服。沒想到連假人潮爆炸,光是小小一段墾丁大街就塞半小時,更別說要停車去吃晚餐了,因此我們便先帶小孩回家盥洗,洗完澡舅舅舅媽和婆婆也煮好泡麵讓大家墊墊肚子,等兩個小時哥嫂才買好晚餐回來吃。




涼涼的晚風中孩子們在草地上奔跑,大人們搬了桌椅地墊邊吃邊聊天,玩到很晚才各自回房休息。隔天清晨柏川帶長輩們去大尖山走走,孩子們睡到七點起來自己玩,到八點半肚子餓了才來叫我,便開車帶一票小孩去麥當勞吃早餐。十點柏川他們回來後,舅舅一家收拾行李準備回程、果汁他們也要去高雄看國慶煙火,就只有我們多留宿一晚,送走了大家孩子們也累了,中午又曬又熱,我們索性在家裡吹冷氣補眠,休息到下午兩點才出門。




先去恆春的全聯買了零食點心,然後開車往山邊走,打算先去出火,這是當時原住民領袖卓杞篤與美國駐廈門領事李仙得見面達成協議之處,可惜正在整修沒有開放。繼續往前開到瑯嶠,這是赤腹鷹往南渡冬必經之路,年年舉辦瑯嶠鷹季的賞鷹活動我們多次參加,今年疫停辦但仍有大批遊客在此山谷守候,可惜有鋒面老鷹都沒進來,藍天白雲綠草很美我們忍不住駐足,等了約半小時仍一隻老鷹都沒有才離開,前往瑯嶠十八社中的豬朥束部落。




墾丁我幾乎每年都來,卻不知這裡有原住民部落,安靜的部落讓我們不禁放慢車速,停在一塊紀念碑旁,下車好奇察看竟是日治時代「恆春國語傳習所豬朥束分教場」舊址,上網查了資料,這是日本在台灣設立的第一所教育高砂族的公學校,是在當時部落領袖潘文杰的支持下創立的,而潘文杰正是斯卡羅劇中大頭股卓杞篤妹妹的兒子,遙遠的古時台灣透過戲劇連結到眼前日治時期留下的碑文,讓我感受到一股不可思議的真實。傍晚離開部落,我們繞去港口吊橋旁的小漁港看夕陽、觀賞被海風捲起的大浪,然後繞去鵝鑾鼻燈塔吃晚餐後才回家。




我們民宿的房間窗外就可以看見大尖山,這可是斯卡羅片頭的背景畫面,卓杞篤率領原住民和美國人開戰前也由巫師率眾來此祈福,柏川說昨天他已經找到劇中大尖山前的大石頭,第三天要帶我們去朝聖。大尖山附近全是草原怕陽光太曬,特地清晨五點起個大早,在早晨清涼空氣中散步該有多麼愜意!但一早被挖起來小孩心情不好,邊走邊吃早餐,雖然綠草如茵孩子們卻不懂欣賞,一路抱怨沿途都是牛糞馬糞,更糟的是烏雲越來越厚,走了一小時後竟然飄起雨來…遠方壯麗的大尖山已經是大雨滂沱,雖然眼看目標就快到了,不過那陣大雨待會一定會淋在我們身上,只得作罷拍幾張照片匆匆往回走。




雨來得又快又急,我們怕曬特地清晨出門連遮陽傘都沒帶,當然也沒帶雨衣,大顆大顆的雨滴就直接砸在我們身上,不到十分鐘大家全淋成落湯雞,濕褲子黏在腿上走路很不舒服、濕鞋子每踩一步都擠出水來,果醬就崩潰了站在原地發脾氣,明明回程下坡半小時就可回到民宿,她卻不走害我得多淋這些雨!我氣得不想理她逕自往前走,她被迫跟著越哭越大聲,嘶吼著為什麼我們要來這裡…




柏川帶著果糖已經走遠了,下著雨的草原空無一人,好久沒有這麼痛快徹底地淋一場雨,我想起張紹涵的歌「淋雨一直走」頓時豪氣萬丈,感受雨滴打在臉上似乎也帶走了我的壞心情。回頭確認果醬有跟上,偌大草原只有小小的她孤獨走在雨裡,連她的哭喊也被雨聲掩蓋,頓時心軟停下腳步等她,果醬沒消氣不肯牽我,只是哭聲明顯變小,我就陪她慢慢走回民宿。




脫下濕衣服洗個熱水澡,孩子們才恢復笑容,對於一早被叫醒去淋雨這件事也一笑置之了。收拾行李退房後又開始下雨,便去墾丁遊客中心逛逛,館員專程為我們四人播放生態影片。回程想去看社寮、統領埔和保力村,可是社寮就是馬路旁幾棟房子、統領埔已是軍營中的靶場不適合閒晃,便開去客家人的保力村。相比之下這個聚落較大可以看的東西較多,有很多壁畫古井等等,感覺社區營造得很有特色。




印象最深的是村裡三山國王廟旁的浮雕壁畫描述八瑤灣琉球人船難事件,發生在羅妹號事件後四年,劇中保力頭人林阿久仍然是客家村長,這次選擇庇護了十二位琉球人,還在村外為死者設立「大日本琉球藩民五十四民墓」,我們也繞過去看,在墓前跟孩子們說了之後的牡丹社事件,想著當時台灣已然牽扯在國際角力中,生存是多麼不容易的事啊!


這幾次往山上走,即便撤退沒有登頂也是收穫頗多,尤其是阿里山和墾丁我早已去過幾十次,可卻仍有全新的收穫與體驗,小小的台灣充滿驚喜,疫情期間無法出國,正好讓我們有充裕的時間,好好了解這片土地的現在與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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