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tty's Life Record: 吵吵鬧鬧的幸福

原本以為生了兩個女兒，家裡應該一片祥和，沒想到女生文靜真的只是刻板印象，姊妹間爭吵、母女間嘔氣、父女間衝突，日常生活就是不斷解決紛爭的過程...

小學下午不上課，學校開了許多社團讓孩子們參加：書法畫圖桌球足球等等，我覺得很不錯，但孩子們卻不喜歡，覺得參加社團下午就不能寫功課，晚上回家會沒時間玩，因此上的不情不願，尤其我和川都希望她們學空手道保護自己，更遭到兩姊妹強烈反對。後來一起追劇看了俗女養成日記II，其中演到陳嘉玲小時候在公車上被性騷擾，她媽媽教她「戳眼睛踢下面」根本沒用，我就趁機鼓吹兩姊妹學空手道就不怕了，孩子們這才願意勉強試試，約好至少上滿一個學期。剛開始教一些基本動作，兩姊妹回家還會演示給我們看，尤其學期末由黑帶變成橘帶，我以為她們應該會喜歡了吧！不過上了一學期她們就堅持不再繼續了，真是可惜。

對於學校的紙筆測驗成績，我向來不太在意，總希望趁小學可以多方探索興趣，因此功課常只是簽名確認完成。沒想到疏於複習的結果，竟在果糖三下時收到英文老師的通知，說她若期末考沒考好新學期就要參加補救教學！柏川視為奇恥大辱，要我好好幫果糖加強，擔心她會因此被同學看輕甚至自己覺得自己不行，這麼一說也有道理，我就開始幫果糖複習英文課本內容。

雖然五月後停課就沒考期末考，但複習效果不錯，果糖英文再也沒收到補考通知。中年級開始數學變難，我便也連帶重視複習，沒上雲門朱宗慶的周二周四就盯著孩子們寫自修。小四上學期果糖因此成績大幅進步，小二上學期末考果醬英文還考了滿分，看見她們因考高分而開心，我的心情還是蠻複雜的，一分面付出努力得到回報是好事，但也想著會不會讓她們以為成績就是學習呢…

除了課業練習，我覺得還要多嘗試不同領域，才能發現自己的潛能與興趣，因此只要是沒做過的事都很希望小孩試試看。但是果糖果醬和我的想法顯然不同，只要是新東西一律先拒絕，非得要我解釋清楚，果醬才肯勉為其難試一次、果糖則無論如何都說不要。但我勉強了她幾次去踢足球、學游泳、空手道，她們都是氣嘟嘟翹著嘴去，眉開眼笑地回來說有多好玩…只是下次有新活動還是說通通不要...

我勉強果糖她至少願意試一次，但若是學校老師的提議，果糖則堅決反對連試都不願意，從小一開始老師希望培訓她參加朗讀、說故事、校園廣播劇等等，她都愁眉苦臉地求我們幫忙拒絕老師，不論我好說歹說她都急哭了就是不肯試一次，柏川不願她在學校多出風頭，我不喜歡學校制式的誇張朗讀演講風格，也擔心她怕上台被同學笑，就沒有勉強她。

小四上學期果糖有次又皺著眉頭回家，說老師要派她參加作文比賽。我和川一聽都覺得驚喜，要知道從小三開始有作文這項功課時，她可是一個字都寫不出來，坐了一小時寫不到十個字！之後我利用寫心情日記鼓勵她多寫，柏川接連買好幾套書讓她多閱讀，沒想到一年後竟可以被派去作文比賽，真是天大的肯定。但果糖擔心地睡不著直嚷著不想去，我安慰她：作文比賽不用上台，大家都安靜地坐在自己的桌子寫字而已，如果真的不會寫就空著沒關係同學不會知道。這樣一講她才勉強安心，我看她一副打算擺爛交白卷的樣子，心想至少她總算願意嘗試了，得到一次經驗也好。

沒想到運氣很好，作文題目是難忘的假期，我們從小帶她遊山玩水，果糖旅遊經驗恐怕全校沒幾個人比得上，她因此文思泉湧，比賽結果出爐竟然是四年級第二名！去過那麼多國家，我問果糖寫哪一次，她說原本要寫2018去保加利亞爬中央巴爾幹山脈最高峰Botev，但擔心這山不夠有名沒人聽過，便寫了2019暑假去爬玉山的事。比賽的文章通常不會發回，但我實在好奇她會怎麼寫，便請老師幫我掃描一份留作紀念，讀了之後頗為感動，沒想到當時哭著走到排雲山莊的她，心裡對於爬山的印象與感動此深刻，讓柏川龍心大悅，還特地去百貨公司買了角落生物玩具組給她當禮物。

升上小四後果糖對於衣著打扮愈發挑剔，有卡通圖案的衣服不穿，開始喜歡原本嫌棄不舒服的牛仔褲，還問我什麼時候會買內衣給她，說她們班很多女生都已經開始穿了。我原先不以為意，但後來仔細觀察發現竟真有開始發育的徵兆，便挑個周末帶她去買幾件小可愛。果糖超級開心，因為樣式很像韓團女星在MV裡常穿著露肚臍的短上衣。

她也跟阿嬤說她現在喜歡的衣服款式，有次阿嬤真找出一件短上衣讓她試穿，她開心地搭上新牛仔褲站在鏡子前，阿公看到她的樣子，竟然笑著問她是誰，說怎麼看到一個陌生人。親手帶大的小女孩正逐漸變成另一副模樣，對於我和爸媽來說都需要時間適應吧！只是不知幾十年前爸媽看著我的成長，和現在看著果糖的轉變是否有同樣心情…

果糖也開始頻繁提到身材外貌，關注旁人胖了瘦了頭髮樣式等等。有次折完衣服後，果糖一手捧著衣服一手去拉抽屜卻打不開，就站在原地唉聲嘆氣，只見果醬立刻放下手上的衣服過去，試著用不同角度拉拉看，兩三下就打開了。我趁機教育果糖：凡事要像妹妹一樣動腦動手，不要只動嘴要別人幫忙，不然會有什麼後果？她竟說都不動手做就會變胖，變得很胖就糟糕了。我說糟糕的不是變胖，而是凡事都要別人幫你會沒有朋友，又開導她不要一直注意身材，外表好看有什麼用呢？果糖毫不遲疑立刻回答：當然有用啊，交男朋友很好用！

我心中警鈴大作，趕緊教她選男朋友不能只看外表，再帥的男生老了有皺紋啤酒肚都會變醜，女生也一樣不可能永遠美麗，只靠外表的愛情不會長久。選男朋友甚至是朋友，應該在乎不容易改變的條件，例如講話溫柔、做事細心、會幫助人、會冷靜用頭腦解決問題等等，果糖聽得很認真，還要我再重複一次篩選條件，扳著手指一一複誦。我深知在社群媒體當道的社會，普遍對外表只會越發重視，只希望她記住我說的，交友時盡量多看能力與個性...

果糖因為扁平足已拇趾外翻，幫她買了鞋墊和五指襪希望可以改善，但五指襪穿脫麻煩她頗不習慣，每天早上為了穿襪子都哭鬧哀號說不舒服會痛，我便試試哪裡不舒服。但是穿著一整天根本沒感覺，到回家也忘記脫下襪子，便跟孩子們說五指襪穿起來太舒服了，就像我的第二層皮膚一樣，果糖不相信地撇撇嘴沒說話，果醬卻說：「應該是第三層皮膚才對喔，因為我撕指甲皮的時候，發現有一層皮是假的撕下來也不會痛，那個假皮是第一層，下面的真皮是第二層，所以你的五指襪應該是第三層皮才對。」敏銳的觀察力真是令人驚訝。

不過果醬的情緒控制也差得令人難以忍受。只要事情和她預測或計劃的不一樣，例如爸爸因為要載學生挪動了她放在座位的外套、姊姊答應要幫她拿某件東西卻忘了，她就會一秒崩潰大哭，明明就是一件為不足道的小事，尖銳的嘶吼卻讓全家人都壟罩在低氣壓中，然後大家心情不好更不想哄她幫她，果醬的怒氣就更無法平復了。周末都出門玩，果醬周一早上情緒特別糟糕，會大哭說他沒有複習數學和國語但要考試怕考不好，才小二就因為成績而焦慮實在太誇張了，難道是因為盯著姐姐複習，卻讓她誤以為成績很重要？還是她個性一絲不苟無法容忍意外失誤？

而果醬只會在家裡對著爸媽姊姊發脾氣，在學校她乖巧懂事是老師的好幫手，幾次班親會老師都讚不絕口。學期中換了新座位，原本很期待的她發現四周鄰居她都不喜歡，但她在校也一聲不吭，睡前聊天跟我抱怨過幾次，說旁邊同學很髒，她用抹布擦了好幾次才把她的地板擦乾淨，我以為是老師請她幫忙，她卻說：「是我自己要擦的，不然地板那麼髒，我可不想有小蟑螂爬過來我這邊！」

不知道是否因此在學校累積了情緒，一放學果醬總是暴躁易怒，在車上常跟姊姊一路吵回家，柏川開車還得調停，搞得大家心情火爆，我回到家說媽媽回來囉也沒人理我，然後一點小事果醬就生氣哭整晚，說她今天一整天都很生氣。問她氣什麼，她說從早上爸爸叫她起床她還沒睡飽、中午午休老師明明說可以睡到一點四十同學卻一點半就叫醒她，我問她被同學叫醒有沒有發脾氣，她卻搖頭說這同學把一整排的人全部叫醒了，不是只有叫她所以她沒辦法生氣，結果這些情緒竟然累積到晚上一次爆發，實在讓人不知如何處理！

有次我實在受不了她哭鬧，叫她自己去房間裡哭完再出來不要吵別人，她被我逼著跑進房間，哭吼地聲嘶力竭：「我不想自己在房間哭，可是我沒辦法就是要哭，我好生氣，只能在房間自己一個人哭…」聲淚俱下聽得在廚房的我心一軟，就打開房門擁抱她，讓在我懷裡盡情哭個夠。我一句話也沒說，也許是母親懷抱的神奇魔力，也許是她也哭累了，哭聲漸弱變成啜泣，我才開口：「今天去阿嬤家，你以為可以和小表弟玩會很開心，可是小筍弟卻打妳讓妳生氣對不對？想趕快回到家寫功課爸爸車子卻半路拋錨，等很久媽媽才來接是不是讓妳不高興？想和姐姐一起用書桌寫功課，姊姊卻定了一堆規則不讓你用氣死了對不對？」她每點一次頭剛停住的眼淚就瞬間湧出：「對，所以我今天一整天都在生氣…」

我仍然抱著她：「事情和自己計畫的不一樣，媽媽也會很生氣，生氣沒有關係，哭也沒有關係，但是不能影響無辜的人。小筍弟才兩歲不懂事不是他的錯、爸爸不是故意讓車子壞掉、媽媽也不是故意讓妳等很久不來接，這些讓人生氣的事情不是爸媽的錯，所以你不能把脾氣發在爸爸媽媽身上，不然就是無理取鬧，大家就不想理妳不幫妳了。人生總是充滿意外，這是沒辦法的事，會生氣會哭都是正常的，但媽媽會找個安靜地方發洩情緒，例如躺在舒服的床上啦、在浴室沖熱水澡啦，情緒發洩完，才可以冷靜解決問題。我們要不要一起去洗個澡試試看?」果醬總算有了笑容，決定先去把功課寫完，再跟我一起洗澡，情緒總算穩定了一晚上，只是隔天放學兩姊妹又是沿路吵回家…

12月果醬的幼兒園同學家長熱心舉辦了第二次同學會，還邀請老師像上次一樣找了好玩的親子餐廳。想說平時難得帶他們去這種遊樂園玩，再大些她們也不能入場玩了，便帶兩姊妹一起出席。前一天預告行程果醬問有誰會去，果糖回答誰去都可以啊反正妹妹全班同學我都認識，不禁想起上次同樂會我們才剛到沒多久，就發現果醬躲在角落哭說姊姊只跟她同學玩都不理她...

趕緊跟果醬確認，去同學會就是要找同學玩可不能再哭了。當天到場後先吃完晚餐才讓她們去玩，果醬比較早吃完，我便問她要不要先去找朋友，果醬竟然回答：我在這裡沒有朋友！我驚訝地問：這些都是你同學耶你們不是朋友嗎?她說幼稚園的時候是但現在不是了，堅持坐著等果糖吃完才一起去玩。活潑大方的果糖幾乎是逐桌打招呼邀請(妹妹的)同學一起玩，姊妹兩人的個性真是判若雲泥啊！

當晚果糖幾乎都陪著她，還有現在也同班的一位同學三人玩得很開心，開心到回家洗完澡要睡覺了，果醬竟然把心情日記拿出來寫，這還是開學以來第一次寫心情日記呢！內容完全沒有提到同學或老師，只寫了和姊姊媽媽玩了一晚上很開心。看見果醬這麼依賴姊姊，果糖也如此照顧妹妹，我心裡真是羨慕。從小只有兄弟陪伴的我，在她們身上看見我小時候一直渴望的姊妹之情。